是誰決定未來三十年的日本?我們以為是制造業,可真相竟然是....

原標題:是誰決定未來三十年的日本?我們以為是制造業,可真相竟然是....



到今年6月底,日本始自2012年12月的經濟復蘇已持續55個月,如復蘇時間持續到今年9月,則這一波景氣將超過1965年11月至1970年7月間連續57個月的“伊弉諾景氣”。而“伊弉諾景氣”是二戰後日本最長經濟擴張期,日本在此期間躍居世界第二經濟大國。







但日本目前的增長幅度不如市場預期,除基礎脆弱和寬松貨幣政策帶來的隱患外,還有一些深層次問題。



透過數字之“表”,觀察指標之間復雜關系之“裡”,可發現日本經濟若幹深層次問題。

1

勞動力是個硬約束



日本某知名研究機構資深觀察傢在接受《瞭望》新聞周刊采訪時,從潛在增長率的角度解讀日本經濟深層問題。他認為,日本有效求人倍率(用人需求與求職人數之比)現已回到1970年代初的高水平,達到1.51倍,意味著已充分就業。但反過來看,在充分就業的情況下經濟增長率才1%,與1970年代初高速增長結束前充分就業時的經濟增長率不可同日而語,個中原因,是前後勞動力供給的天壤之別,今天的勞動力供給不足已成為日本潛在增長率的硬約束。



在這位觀察傢看來,潛在增長率一看勞動力供給,二看資本存量,三看全要素生產率,日本經濟在這三個方面都有問題。



從經濟政策的角度看,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都是解決需求方的問題,政府該做的都做瞭,該產生的結果也都有瞭,再做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新進展。現在支持經濟增長要看第三個政策,即供給方的結構改革,這個不做或做得不到位,發行再多的貨幣隻可能會刺激通脹,卻無提高增長率之效。



拓殖大學政經學部教授朱炎說,表面上這幾年日本勞動力供給是增加的,但增加的部分是65歲以上的老人,對65歲以下的雇用數卻在減少(據總務省統計,60歲以上職工傢庭由2001年的11.8%上升至2016年的18.8%)。這部分老齡人口進入勞動市場,所得工資減半甚至更少。事實上,總務省統計的各年齡段職工傢庭中,60歲以上傢庭的可支配收入最少。60~69歲傢庭與70歲以上傢庭,月均消費支出在各年齡段傢庭中也最少。因此雇用數字增加並不代表收入增加,也不一定會帶來消費增加。



同樣,雖然政府通過立法鼓勵女性就業和提高女性職場地位,但大部分女性生孩子後還是得離開工作崗位,等孩子五六歲後再回到勞動市場時,拿到的工資可能隻有從前的三分之一左右。



瑞穗綜合研究所市場調查部部長長谷川克之也認為,雖然政府號召傢庭主婦投入到工作中去,讓老年人也能工作,日本企業也正加大機器人、機械化等方面的投資,但在人口銳減和老齡化加劇的大趨勢下仍無濟於事。不遠的將來,國民性格保守、具有高度單一性和統一性的日本國民,可能不得不認真討論接受移民的可能性瞭。



在資本存量方面,前述資深觀察傢認為,投資越多,擁有的資本存量就越多。影響一個國傢投資的因素,最重要的是國內儲蓄率,老齡化導致日本儲蓄率下降,也就不可能出現很高的投資瞭。



據日本總務省統計,日本傢庭消費支出近五年來逐年減少,2012年為1.1%,2013年1.0%,2014年受消費稅上調影響驟降至-2.9%,2015年-2.3%,2016年-1.7%,後三年雖然減少幅度在縮小,但依然為負增長。



朱炎認為,消費不振使日本國內市場收益前景更加黯淡,企業更加缺乏國內投資意願。與此同時,日本企業通過投資海外增長預期比較高的地區(並購或購買外國股票、外債等)所獲得收入大幅增加,據統計2016年度所得盈餘占到經常項目盈餘的近90%。企業盈利增加卻不增加國內投資,對日本國內的就業和稅收便無帶動作用。

2

缺乏培養創新企業的土壤



接受《瞭望》新聞周刊采訪的資深觀察傢坦言,從供給方對潛在增長率的影響角度看,日本在全要素生產率方面,包括資源配置和創新這兩個可以提高生產率的領域,都存在較嚴重的問題。



據世界證券交易所聯盟(WFE)統計,2016年全球股票市場上市值總額排在前十位的上市公司中,IT企業占據多數,其中美國蘋果、谷歌、微軟、亞馬遜、臉譜等大型IT企業均在榜上,中國也有兩傢上榜(騰訊和阿裡巴巴),而日本沒有一傢。這與10年前情況不同,當時前十位中以能源企業、銀行為主,日本制造業代表豐田公司占據一席。



1990年代後期,日本出現過不少大型IT企業,智能手機最初就是日本開發的,可以拍照,可以用Email,有很多功能,但日本IT企業把研發重點放在滿足國內消費者需求和服務上,忽視國際市場需求和潮流,結果成本高企,缺乏國際競爭力,未能產生具有世界影響的IT企業。



長谷川克之告訴記者,現在世界上市值最高的公司許多都是近二三十年間發展起來的,它們有新的經營模式、提供新的服務。從這個意義上說,日本還不具備能夠培養不斷創新並帶來經濟活力的企業的土壤。



接受采訪的觀察傢指出,日本具有很好的創新條件,創新投入不少,但產出不行,創新效率不高。在2016年全球創新指標中,日本在投入領域(制度、人力資本及研究、基礎設施、市場成熟度、商業成熟度)列第9位,但在產出領域(知識和技術產出、創造性產出)列第24位,創新效率為各國(地區)第65位。與之相比,中國在投入領域排29、產出領域排15,創新效率排在第7位(韓國第24位、美國第25位)。



從創新效率導致的結果看,2015年世界論文發表前20位國傢(地區)中,中國居於美國之後列世界第二,日本列第五。2000年日本企業的專利申請數還大大領先於中國,到2016年,世界專利申請數前十位企業中,中國有3傢入圍,中興和華為占據第一、二位,京東方列第八,合計提出9488件,其中中興提出4123件;日本有兩傢企業三菱電機和索尼,分列第四和第十,合計提出3718件。



在他們看來,日本創新效率不高,不單是宏觀因素,在很多領域日本有技術,但商業模式的創新不行,技術優勢因此沒有發揮出來。如最近出現問題的夏普、東芝等,都是因為經營不好而非缺乏技術。假如這些公司要倒閉,別的公司會要它的工程師,卻不會要它的經營者。



長谷川克之認為,對於日本來說,放寬規章制度,加大勞動市場的流動性,構建一個能使創新順利發展的經濟、教育社會體制,顯得尤為迫切。

3

制造業“一枝獨秀”的負面影響



日本制造業在諸產業中一枝獨秀,既是日本經濟的驕傲,又成為其他新興產業發展的掣肘。長谷川克之說,棒球比賽中有個專有名詞叫“一本足打法”,因擊球時一隻腳懸空而得名。日本經濟就是“一本足打法”,幾乎隻靠制造業,日本的出口額中,汽車出口和汽車零部件出口占瞭大頭。



前述觀察傢認為,日本制造業太成功,以至於心態調整不過來。日本最得意的就是制造,也正因為有制造業成功的經驗,導致它為瞭保護這種成功,本來應當發展新的產業時,卻保護瞭那些舊產業,付出的機會成本代價很高。



這就需要解決從放寬管制到優化資源配置的一系列問題,把勞動力、資金、土地等要素從生產率低的部門轉移到生產率高的部門,是提高生產率的重要途徑,但日本政府對中小企業的補貼,成為妨礙產業升級的一個原因。



朱炎說,日本在結構調整和改革方面步履遲緩,是新興產業國際競爭力不強的重要原因。日本在泡沫經濟後的結構調整,主要是解決企業的過剩債務、過剩人員和過剩生產能力,帶來瞭2004~2007年間的一個景氣周期,但現在的結構改革還停留在小打小鬧的地步。



長谷川克之強調,日本光靠制造業“一條腿”是不行的,亟待解決的課題之一就是產業的多樣性,要加快發展服務業、IT產業,必須改革束手束腳的各項陳規陋習。



數據顯示:經季節調整且去除物價因素後,2017年日本二季度GDP初值環比一季度增長1.0%,換算成年率為增長4.0%。到今年6月底,日本始自2012年12月的經濟復蘇已持續55個月,超過1986年12月至1991年2月泡沫經濟時期的連續51個月,持續時間排戰後第三位。預測認為如復蘇時間持續到今年9月,則這一波景氣將超過1965年11月至1970年7月間連續57個月的“伊弉諾景氣”。“伊弉諾景氣”為二戰後日本最長經濟擴張期,日本在此期間躍居世界第二經濟大國。



綜合近期日本官方統計的各項主要經濟指標,分析人士認為,呈溫和擴張態勢的日本經濟,正在經歷一個難得的上升期,但增長幅度不如市場預期,且由於基礎脆弱、隱患多,前景仍不容樂觀。

1

三大動力支撐經濟回暖



對於日本經濟近期表現,瑞穗綜合研究所市場調查部部長長谷川克之接受《瞭望》新聞周刊記者采訪時認為,日本經濟已明顯好轉,他認為,2012年12月之前日本經濟潛在增長率停留在0.2%~0.5%左右,到2016年12月這一指標達到1%左右,原因是民間投資逐漸被喚醒。



在“失去的20年”中,經濟疲軟使企業投資風險增加,隨著經濟回暖,通縮狀態逐漸解除,再加上第四次產業革命等時代背景的變化,企業投資意願增強。



日本國立政策研究大學院大學教授邢予青持類似看法,他認為,2013年至2016年,日本GDP每年的實際增長率分別為2.0%、0.3%、1.2%和1.0%,考慮到日本勞動力不斷萎縮,潛在經濟增長率低於0.5%的約束,其能連續四年實現平均1%的增長,還是可圈可點的。



長谷川克之認為,推動近期日本經濟增長的主要有三個因素。



首先是2020年東京奧運會帶來的巨大效益。據統計,到2020年累計的經濟效益將達到30萬億日元。此外,政府還計劃在2027年建設東京到名古屋間的磁懸浮列車,以及老舊建築、基礎設施更新等。因為有這些大型工程,2020年以後投資需求不會馬上消失。



其次是訪日外國遊客人數快速增長,2016年達2400萬人,為4年前的3倍,今年預計將達2700萬人。2016年外國遊客在日本消費額約3.7萬億日元,這一規模僅次於日本最重要的出口大戶汽車產業(約10萬億日元),高於汽車零部件業的3.5萬億日元)。



其三是來自半導體和IT領域的全球需求。半導體的需求在2016年下半年進入增長期後,這個周期一般將持續三年左右,將成為日本經濟增長的動力。據統計,今後10年,第四次產業革命的成效將從45萬億日元增長到75萬億日元,這將給日本經濟增長貢獻0.2~0.3個百分點。

2

日元貶值的作用申請註冊商標台中與隱患



日本經濟回暖,分析認為與近年日本的寬松貨幣政策有關。



為走出1998~2012年長達15年的通縮狀態,日本設定瞭消費者物價增長2%的目標,並通過日本央行購買國債等方式向市場投放大量貨幣。根據邢予青提供的數據,截至2017年2月底,日本基礎貨幣發行量餘額已達434萬億日元,是2012年12月底的3.8倍,約為日本GDP的80%。



拓殖大學政經學部教授朱炎分析說,大量發行貨幣導致日元貶值,企業出口業績增加。日元從2012年下半台灣商標註冊查詢年起一路下行,最低時1美元兌120日元,目前也維持在111~112日元左右。這意味著2012年12月賺1億美元約值84億日元,到現在則變成瞭約112億日元。日企業績增加,推動股市、樓市回暖,員工收入增加,並帶動消費和企業研發、並購投入。這一恢復進程僅在2014年因增稅而被打斷瞭約半年時間,所以,貨幣寬松、日元貶值是近年日本經濟的第一推動力,種種變化均由此而起。



與此同時,長谷川克之、朱炎等也都指出瞭依賴日元貶值的風險:日元貶值一旦結束,日本經濟恢復勢頭則極可能中斷。



目前,這種風險誘因在國內外都存在。國際方面:一是歐美央行都在有意識地修正寬松政策,一旦美國進入加息周期,可能導致發展中國傢市場上的大批資金回流,美元走強,新興經濟體貨幣貶值;其次是美國對國內鋼鐵行業采取保護主義政策,包括提高進口關稅和限制進口;三是朝鮮半島危機等地緣政治因素。日本國內方面,長谷川克之認為政治凝聚力下降是風險因素之一,可能影響投資者信心。

3

巨額財政赤字成“定時炸彈”



系列經濟刺激舉措既是推動本輪經濟回暖的原因之一,也為經濟埋下瞭“定時炸彈”。在過去四年中,日本政府的公共債務對GDP比例保持瞭不斷上升這一趨勢。根據OECD統計,日本政府的公共債務已提高至GDP的250%。



大量的財政赤字,隻能靠大量發行國債來維持運行。朱炎認為,日本超規模發行貨幣為歷史所罕見,其副作用像一顆“定時炸彈”,隻是沒有爆發而已。



他預計日本政府總債務餘額2017年將超過1300兆日元,之所以還能撐得住:



一是日本國債由外國人持有的比例很低,維持在5%至8%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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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是日本企業、個人、銀行擁有大量金融資產,由於企業不願在國內進行設備投資,國債作為投資仍不失為較安全的選擇;



三是日本擁有龐大的海外凈資產和個人金融資產,困難的是政府,整個社會並不缺錢。隻要人們買得起國債,政府就能不斷地借新債還舊債;



四是日本央行是中央政府的債權人,已連續幾年實行量化寬松,通過發行貨幣回收國債。即使在當前美歐意欲縮表、削減資產之時,日本央行仍在堅持既定貨幣政策,從而對政府發放國債形成有力支持。



研究者擔憂的是,近年來日本社會老齡化加速,個人收入增長緩慢,如果國債仍保持驚人的增長速度,一旦國民買不起國債,就可能出現違約風險。



朱炎說,一方面日本政府通過增加公共投資、為企業減稅和增加各種補貼(如中小企業補貼、就業補貼、生育補貼等)等刺激措施,另一方面,為彌補財政赤字虧空、解決老齡化帶來的沉重社保負擔,上調消費稅率成為近20餘年來日本經濟的常設課題。但這是一個誰當政都想做、誰又都不敢輕易做的“燙手”國策。由於消費稅從8%上調到10%的計劃一再被推遲,國際評級機構為此調降瞭日本國債評級。



長谷川克之認為,現在的寬松政策有副作用,日本銀行通過將長期利率的上限控制在0.1%左右,通過大量購買國債調節市場,通過促進買賣和交易來控制價格,但現在這種調節機制越來越弱,已經產生許多不良影響。但由於消費者物價指數上升到2%的目標難以實現,因此今明兩年應該不會放棄寬松政策。



朱炎預測,未來一段時間日本仍會維持現行貨幣政策,理由有三:



一是其消費者物價指數升至2%的政策目標還遠未實現,日本經濟還在恢復當中,唯恐被打斷。



二是日本財政狀況決定瞭其對加息會非常慎重。按照2017年日本政府總債務餘額1300兆日元簡單計算,假如加息1%,一年利息負擔就增加13兆日元。政府現在年度財政支出接近100兆日元(2017年度預算中財政支出總額為97.4547兆日元),其中有二成五左右用於還本付息,如果再加上13兆日元利息負擔,財政將更加困難。當然它不可能一下加息1個百分點,但即使升0.5個點也難以承受。



三是從首相安倍到央行行長黑田都存有賭一賭的心理,他們都知道巨額財政赤字是一副毒藥,但還是非吃不可。因為“不吃現在就死,吃瞭或許以後再死,所以先吃瞭再說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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